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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武人的“过事”
文/李小宁
过事是长武人的专用语和通用语,我十八岁离开了长武这块土地,用变了味道的长武话,与操着各式腔调的人一起谈天地,拉东西,扯南北,从来没有从那些用嘴皮子翻出来的,或者用鼻子挤出来的,像山歌调或似啍啍叫的诸多闲言乱语中听到过“过事”二字。
结婚就称结婚,埋人就称埋人即明了又易懂,为什么要把这些都称作“过事”?在很长一段时间我不时地提出这个问题,又无法回答这个问题,更不敢在那些操着京腔,吴音,粤语的人面前提及,生怕咱这嘴里如果蹦出个“过事”二字,万一那些手里捏着核桃的,摇着刺绣团扇的非要弄个明白地问我啥叫“过事”我该做如何回答?万一我这般那般地把长武人“过事”举一例二例地说了,他们仍一脸茫然或索然无味,尴尬的我该咋办?万一我兴致勃勃无限深情地向那些或品着功夫茶,或吮着咖啡的人说着“过事”的趣事,而他们慢慢放下杯子,像打量一位与世隔绝的陌生人一样咋办?总之,想了个一万个万一之后,我把“过事”的这个事压在了心底,实在想翻腾了就自个做个血条汤,解解“过事”的乡愁。
但是,“过事”这个事是咱长武人天大的事,我放在心里怎能压得住呢。在我很小很小刚有记忆的时候我及小朋友们就过事了,那时那些事在当时的大人们,及如今的任何人看来就是小娃娃“搬家家”的事,但那时的我们却认真的很,大家一商量,谁是总管,谁是执客,谁是厨子,谁是坐席的,最重要的是谁是舅家人,都安排的细致周全,娃娃都会按照耳熏目染的规则,努力把事做好,尽管“过事”的地点在麦草垛傍或土壕沟里,尽管食物是黑馍还是用土疙瘩的替代物,事过的有模有样都好的很。
长武人的“过事”可能就是这样从正规到戏耍,从大人到小孩,一桩桩的扎根,一代代的相传,最后渗透到了每个人的骨子里,又泛起在人们的生活的方方面面。人们只要一提及“过事”,头脑中会立刻浮现一些场合不同但气氛相同,参与者不同但程序规范流程相同的场景。
可能是长武人把“过事”这样的大事当成了平常事,所以,人们就不去想“过事”这个事了,你若好奇地刨根问底地问他为什么把红白事称做“过事”,他们的反应准是认为你不是多事就是没事找事,但这些对于离开故乡再去审视故乡的游子来说确实是一个既回味又纠结的事。
仔细想来,长武人对“过事”概括定义的既简单又深刻,在“过事”的范畴内,一个人从初生到死亡,满月、结婚、安葬才算“过事”,除此之外如考学录取,工作就业,买车盖房,生日寿辰等等大事都不在“过事”之列,不论你在这些事上用进去多少钱,摆弄出的场面有多大,人们不称为“过事”,而只称为道喜。
至此,我猛然发现长武人“过事”的事不是个简单的事了,也猛然醒悟长武人平常挂在嘴上的“过事”绝不是随便地一说,而是千锤百炼的定语。在人生的旅途中,在生命的长河中能算得上的大事就是出生、结婚、死亡三件事,考学录取,工作就业,买车盖房,生日寿辰等等都是身外闲事,出生、结婚、死亡这三件过去了,而且过的隆重而顺利,人生就辉煌圆满了。
这样说来,你能说长武人说的“过事”是随便一说吗?想到这里我不由地为我们长武人是先周后人而无限地骄傲。
“过事”的头等大事就是吃的事,一般来说客人吃好了事就过好了,如果客人没吃好,这个事就没过好。因此,人们在每次参加完“过事”后,会不由自主的在相聚的时候,或者闲谝的时候对那些“过事”过的好的基本上都是“杀了几口猪,杀了几口羊”,“血条汤油汪的很,一口气吹不透”,“还上鱼了”,这样的评价,对“过事”没过好的是“吃拉脱”了的潮笑。
为了把“过事”吃的事做好,主人在把“过事”的日子选定好后,会和自家人多次的商量卖那里的猪,叫那里的厨子,上什么酒,摆什么烟。一般来说“过事”能请来方圆几十里内人们公认的好厨子,能在宫河,早胜一带买来农户自养的黑猪,能摆上“西凤”酒和“好猫”香烟,这个事就过的很大了。
当然,这个“过事”的吃和在平常家里的吃,与在饭馆里的吃是很不一样的。在“过事”里做吃的厨子必须按“八挎五”套式去做,吃客基本上都是按“八挎五”的标准味去品,虽然这个吃客可能只是个娃娃,他会通过他上辈人无须用正式场合和明确言语传达的信息,知道早上必是一碗红艳艳,油汪汪的“血条汤”配凉拌豆芽、凉拌萝卜丝,“八挎五”里必定有御面猪腿凉盘,有粉蒸肉有酸辣肚丝,如果添了鸡,添了鱼,肉加馍里的肉换成了臊子,那这个事过的就好像变了味,少了份量,像一个人穿了一身西装又配了一双布鞋似的。
这几年我回长武偶尔参加过“过事”,就吃“血条汤”来讲,配菜还是豆芽和萝卜最好,而且这两样只用蒜泥和陈醋凉拌,就能把“过事”的味道调的很浓很稠。
长武人“过事”除吃以外最大的事就是“过事”的仪程和围绕着仪程及吃所做的服务保障。
“过事”的仪程是规范化的,虽然这中间会根据社会的变迁加上一些诸如念毛主席语录,只生一个好等等新词,但过满月,结婚,安葬这些习俗都是流传了很久远的东西。也许由于这些仪程很规范,且一程不变,才更显现出长武文化的古老和精湛。
围绕着“过事”的保障和服务看起来是杂七杂八的烦琐事,但这些事最能体现一个村子的村风,以及这个村子在周围村子里的影响,和个人在村子里的社会地位,比如谁来当总管,谁来端盘子,谁来烧火等等这些角色即是大家推选的,也是个人自找的,总之,每个人都在一个合适的位置上过着这个事,否则事过不好,这个村子里的矛盾也会滋生不断。
长武人“过事”这么讲究但绝不是奢侈,大家都把事过好过大,不是摆阔气制造出浩大的声势,所做的一切都还是围绕着人对生与死的意义与价值进行的。比如,我就过了一个至今村里老人们仍津津乐道的“满月”,我每每回家,那些七、八十的老人会一遍又一遍地说着我的满月在“三年自然灾害”期间还杀了羊,全村人凑钱给我打了一个小拇指粗的银项圈,上面有巴掌大的银牌子,和八个牛眼晴大的银铃子,以及耀斗大人唱的那段戏,长娃大人耍花花等,虽然这些我听了无数遍,但他们每次讲的时候我还是喜欢听的不得了。我想,这大概就是“过事”的余力所致,也是我每每想起乡亲就泪眼婆娑的原因所在。
回味长武“过事”对于游子来说是一件十分美好的事,倘若长武没有“过事”这挡子事,长武人都像城里人那样为新人婚庆,为亡人告别,我在外这三十多年早就把家忘了,早也就不愿回家了。
这几年我回长武虽然已五十多岁了,但常常会混迹于玩童中看那些“过事”的场面,这样可能会引来一些乡亲的好奇和耻笑,但我在乡情面前完然不顾了。
这些年来我爱自已做“血条汤”,酥肉招待好友,并通过北京哪家治疗白癜风最好儿童白癜风病的症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