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曲黄土高原人民的生命赞歌祖父

福建白癜风医院 https://4001582233.114.qq.com/
————也许你在书中看到了自己祖父的影子,也许你也泪流满面,请不要悲伤,祖父们终将离开我们,但他们的精神一代一代传承下来,并指引我们不断前行,迎接新生,这个民族因此生生不息,繁衍千年,这个国家亦将乘风破浪,奔涌向前。(文章大约1.7万字,阅读时间40~60分钟,建议收藏阅读)前言祖父身体一直很好,我从未想过他会离开我们,两个月前我回老家时,他还上树给我摘杏,我以为会长久地享受这种幸福,可是天不遂人愿。祖父出生于年,他的一生经历了新中国建立以来历次剧烈的社会变革,刻上了深深的时代烙印,从某种意义上讲,他的一生浓缩了中国两千多年的历史变迁,一人一生便走完了从农业社会、工业社会到现代信息文明社会的全过程,极富传奇色彩。但祖父这一代人,也是苦难最重、挨饿最多的一代,是从极度赤贫、接近刀耕火种的状态一步步走过来的人,仅仅是活着,就已经拼尽全力。祖父的一生,是同时代亿万农民的典型写照。在我的印象里,祖父的相貌一直都是那样,仿佛从未老过,他50岁、60岁、70岁时相貌变化不大,我还向其他人求证过,祖父40岁时就是这种相貌,脸上皱纹很多,长得比较着急,老的一步到位。可是有一次我给他理完发,让他照镜子看效果时,他突然感叹:我咋老成这样了?我才意识到,祖父也曾年轻过,也曾没有皱纹,直到挑起生活的重担,或许他已多年没有仔细端详过自己,正如他几乎没有留下早年的照片,我们习以为常的平常,过去便不再重来,我们等待的完美时刻,永远也不会到来。那就珍惜现在,把握当下,记录下祖父留给我们的宝贵精神财富,记录祖父坎坷的一生,记录他所经历的时代,这也是我们民族记忆的一部分。本书以最诚挚的感情回顾祖父一生的点滴,没有追逐用词的考究,亦未追求宏大的叙事,更无高深的文学价值,只是记录生活的点滴小事和个人思考,以此献给我最敬爱的祖父,希望大家不要苛责本人粗陋的文笔。木犁木轳耕地碾场目录前言第一章活着第二章最苦最难的一代第三章投机倒把第四章大包干带来的希望第五章四十五岁抱孙子第六章又修了两座院子第七章孙子辈都很争气第八章晚年无忧后记第一章活着之所以以“活着”开篇,是想起了张艺谋的电影《活着》,男主人公富贵嗜赌如命,把家底儿输光了,却因祸得福,没有在土改运动中被划为地主,免了很多麻烦,但还是遭遇各种不幸,接连丧子丧女丧妻丧孙,最终孤独终老。祖父虽没有那么苦命,但在那个大时代背景下,竟有几分雷同之处。据祖父讲,他父亲喜欢摇色子,也是赶在解放前把祖上的两挂马车、一两百亩地输的所剩无几,所以成分划成了贫农,没有受什么政治迫害。祖父青壮年时期恰好也是国家贫困时期,老家长武本身贫瘠,农业合作社经营管理的也不好,家家穷的叮当响,吃了上顿没下顿,基本处于赤贫状态,用家徒四壁、身无分文来形容毫不夸张。祖父讲过,他结婚时一口土窑、土炕上一张破席、炕头一盏煤油灯、借了两口木头箱子当摆设,结婚第三天就给人家还了,现在想来那两口箱子应该给不少人结婚时充过门面,接近于半公物了。老式家具-木头箱子顺便提一下,那个时代借东西的习惯流传甚广,因为贫穷,物资紧缺,所以只能相互借着用。我记得小时候,大人借别人家工具次数多了,会不好意思张口,就指使着孩子去借,可那会儿我已经大了,有羞耻心了,也各种拧巴不愿去求人,直到逼不得已,那种难堪的、犹豫挣扎的、羞涩的感觉至今记忆深刻,甚至影响了我的性格养成,长大后过于自尊,不爱求人,不善合作。烧炕用的灰耙子除此之外,祖父结婚时如果还有什么财产,应该就属门背后烧炕用的灰耙子了。祖父婚后,一大家子怎么糊口的矛盾日益尖锐,因为大爷两口子不怎么得力,曾祖父也不怎么给力,养家的重担就落到祖父身上。可是拖累太大,靠一个人又怎么能扭转乾坤,无论祖父怎么努力,日子就是过不起来。万般无奈之下,祖父做出了分家另过的决定,可是高堂尚在,焉有儿子闹独立的道理,况且在那个时代,分家是不体面的事,容易被视为治家无方,曾祖父可丢不起那人,于是雷霆震怒,将祖父母扫地出门以示惩戒。祖父母拖家带口来到沟边一处废弃的烂窑,此刻除了身上打满补丁的衣服和身边瘦骨嶙峋的孩子们,他们一无所有,只有无尽的悲凉。由于年久失修和自然坍塌,烂窑两头漏风,好在内部足够宽大。往后的几年,祖父母就带着三个孩子住在烂窑里,并将烂窑做了隔段处理,分隔出了诸如现在讲的卧室、灶房、厕所之类的结构,后来甚至还在烂窑里养了牛羊。现在的我们可能无法理解,他们是如何忍受与牲口们住在一起的,毕竟那气味,呃,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据说当时还不止一家跟牲口住在一起。废弃的窑洞那一年冬天雪下的很厚,烂窑里冰锅冷灶、寒气逼人,祖母扫出最后半碗玉米,磨成粉,搓成条,给祖父下了碗面,祖父吃了要出去找粮。祖父吃面时,几个孩子扒在锅沿上,拿着勺子“当当当”一遍又一遍的篦,企图能捞起些面渣来,哪怕只是一粒。祖父穿着一双单布鞋就出了门,家家都没有粮食,能借的都已经借过了,再借就是为难别人了。祖父漫无目的地走着,雪钻进鞋窝透心的凉,但他不敢停,一家子等着饭吃。据父亲回忆,祖父半夜回到了家,提着半袋子玉米,满脸喜悦,但双脚早已失去知觉,暖了几个小时才缓过来。接下来就是春荒,人人都饿得浮肿,身体一摁一个坑,人高马大的小伙子挑着一担粪上不去坡,被同样饥饿的村民嘲讽为“老软”。几年里又相继出现其他问题,大儿子脚踝粗大,有长瘸的苗头;大女儿不长个子,腿部骨节变形;二儿子瘦骨嶙峋,不久夭折。据父亲回忆,他看到弟弟睡着的时候有虫子从鼻孔里钻出来,长大后才知道那是绦虫病,弟弟是被绦虫吃空了身体,这是祖父的伤疤,我没有去求证过。难以想象祖父当时的艰难处境,仅仅是让一家人活着,他就已经拼尽全力,求医问药对他来说太难了,属于过度要求,但祖父还是通过一些途径找到了一些群英散、生地、黄芪之类的壮骨药给孩子吃上,当时政府也在大力消除地方病。祖父常说他经历了人生三苦,少年丧母、中年丧子、壮年丧妻。祖父9岁丧母,对母亲印象并不深,但在日子最难的时候,祖父实在无处倾诉,只能趴在母亲坟头痛哭。30多岁时二儿子夭折。苦日子刚熬出头,祖母就病了,几年后去世,只留下祖父一人孤独的度过晚年。第二章最苦最难的一代因为贫穷而导致的夫妻之间的争吵,不用说也能想象的来,但那会儿女人地位低,依附于男人而活,不像现在的女人这么独立,过不了还能离婚,做了母亲的祖母没那个勇气和能力,往往最后祖父都是靠拳头结束争吵,只留下祖母的哀嚎声。这也是那个时代的缩影,不止一家如此。因为贫穷,几个孩子的身体出现严重问题。在得知是饮用水的问题后,祖父毅然决定搬家,换地方,打新窑,尽管前方困难重重。小时候我不懂,心想为什么不在地表上建房子,非要挖个大坑打窑洞,长大了才明白祖父他们那一代面临的境况,除了一身蛮力和脚下的黄土,根本没有什么建筑材料,大片的树林是公家的,私人不能动;零散的树木可以是私人的,但成材的早被用了,剩下的都是不成器的;栽些树等成材,也不是几年就能长成的,事实上等不到长成材就被另作他用了,因为那会儿烧火做饭基本上都靠草木,所以到处光秃秃的,压根就搜罗不到好木头;就算偶尔找到一两根木材,也不够建房子用;那怎么不从林区运木材,钱呢?用现在人的视角去要求过去人,无异于“何不食肉糜”。所以在自然选择和适应环境的过程中,这里的人只能就地取材,打造窑洞。而打窑的方法也因地而异,石材丰富的地方会打造石窑,先拿土填出一个窑芯,在窑芯上砌好石头,然后再把土掏掉,一个拱形的石窑就建成了,这是窑洞中的高配版,至今陕北一些地方的人还住这种石窑,冬暖夏凉,很实用,有些地方还做成特色民宿来招揽游客。石窑而我老家能打的窑洞则是低配版--土窑,因为没有石材,只有沉积了亿万年的厚厚的黄土。具体的打造方法是,找一块平地,挖一个四方四正的大坑,从坑的内立面开始往进打窑。当时也没有现在这么好的器械,只有镢头、铁铲、扁担、笼等简易工具,挖出的土方也是靠肩挑背扛运走,所以打造的过程非常漫长。地坑院与土窑洞打窑也是技术活,不是随便谁都能做,好的窑匠就像装了透视眼,能看见地下有没有裂缝、黄土够不够密实,选址选对了就成功了一半,如果窑洞打了一半发现有裂缝,那是很糟糕的事情,既不安全、也不美观。祖父当时敢带着一家人住进烂窑,也是请窑匠看过的,确认没有继续坍塌的危险才住进去的。打窑的过程是很操心的,塌方伤人的事时有发生。窑打好了也要经常维护,窑面、窑顶、窑背出现裂痕或鼠洞要及时填补,否则窑况就会越来越糟,没有人住的窑洞塌的很快就是这个道理,一个鼠洞进水就能毁掉一座窑。窑洞最怕排水不利,所以窑背、窑面都是斜面,呈现后仰的姿势,并不是90度角,就是为了便于排水,有点类似西安城墙的排水设计。祖父规划了一个长宽各30米,深10米的地坑院,他要精雕细琢,为家人打造一座梦想中的殿堂,一座温暖的大窝。由于贫穷,请不起窑匠和工人,基本上是祖父带着一家人愚公移山,先挖了一个小坑,然后从立面开始往进打出一孔窑,一家人有了落脚之地,再慢慢把坑做大。由于白天要到农业社上工,祖父只能利用下工时间打窑,每天一点一点掘进。路遥的《平凡的世界》里有个情节,家里太穷了,只有一身衣服,谁出门谁穿,大姑娘白天只能躺炕上捂着被子。祖父那会儿也差不多,一人就一身衣服,补丁摞补丁,一年穿到头。夏半年打窑的时候,就光着膀子干,人与土的颜色已分辨不开。冬半年打窑的时候,祖父的薄棉袄被汗水、黄土、污垢浸透,脏到发臭,但没得换洗。刚挖的窑洞湿气很重,棉袄一个冬天都是潮湿的,早上起来穿衣的时候冰凉的透彻心扉。打窑的过程持续了八年之久,直到父亲结婚时,才把院子里最后一大块土移走。就像雕刻蜡模一样,窑洞院落也可以造的很精致,成为建筑艺术品,祖父最终打造出了一座8孔窑洞、布局精巧、错落有致、占地1.5亩的地坑院,那一刻祖父一定是幸福的。8孔窑洞包括1个主窑,4个偏窑,井窑、柴窑、牛窑。后来家里有了苹果园后,将其中1个偏窑改造成了果库。此外,在大门旁边的土墙上还有3个迷你小窑洞,小时候我一直相信那是给我娶媳妇用的,长大后才知道那是鸡窝。大门外靠边上也挖了一孔小窑,作为厕所用。井窑新家新气象,神清又气爽,祖父在院子里精心栽种了苹果树、梨树、葡萄树各一颗。第三章投机倒把-年期间的农业社时期,是祖父那一代人最难的时期,当时禁止私人做生意,但是挣工分又无法养活一家6口人,迫不得已,祖父只能铤而走险,到黑市上去做点小买卖补贴家用,这在当时被称为投机倒把,属于资本主义尾巴,被抓住了要劳教。“人赃并获”的投机倒把分子但当时家家都很困难,冒险从事投机倒把的人也不在少数,只要不做的太过,村上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凭有能者为之,由于祖父头脑聪明、为人较好,所以即便经常请假,村干部也没有太为难,乡里乡亲、知根知底,毕竟都不容易。祖父做的最多的生意是贩粮,那个时代粮食是紧缺物,好卖。当时河滩地区比旱塬地区要粮食充裕一些,艰苦边远地区、深山老林、化外之地的老农手里反而有一些杂粮、余粮,而且为人实在,祖父就从这些地方入手去收粮。祖父常讲,买卖不成仁义在,他讲仁义,做回头客,不做一锤子买卖,懂得让利于人,因此结交了一些好人缘,有些手里有余粮的老农,专门把粮食留给他收,其他人去收还就不卖。当然祖父也有狡黠的一面,那会儿也没秤,升子既当量器用,也当铲子用,祖父铲粮装袋,卖粮的人监督数数,下铲子的力道、姿势都很有讲究,一定要能压实堆满,跟大学食堂打饭阿姨抖勺技能有得一拼。升子祖父做生意没有定法,随行就市,什么生意挣钱做什么,但不做大家都做的生意,善于捕捉一些小众的商机。祖父讲过,杂粮里数黑芝麻最好卖、利润最高,而且体积小、不显眼、便于携带。当时在西安,女人们已经开始用黑芝麻养护头发了,祖父感慨,人和人不能比,农村人都还饿肚子呢!祖父隔段时间就会出现在西安某个区域,熟客们看到就过来询问,他们知道祖父手里好东西多。二八大扛村里总共就几辆自行车,刚开始做生意的几年,祖父只能挨家去借,有时候能借到,有时候借不到就靠两条腿出门。几年后祖父终于有余钱买了一辆二手的二八大扛,从此出门更勤了,做生意更有劲头了。那时候出门身上还要带一样东西,就是村上开的外出证明,祖父需要找各种理由开证明,用的最多的理由是去给孩子找药,后来村干部都不耐烦了,但祖父总有办法开到证明。那时候做生意是趁着夜色悄悄进行的,祖父练就了一双夜视眼,晚上骑自行车如履平地。做生意的岁月里,祖父出门一次就骑行几百公里,从南塬到北塬,从西头到东头,从长武到西安、到西海固、到戈壁滩,哪里有商机就往哪里走,运气好时能住上旅店大通铺、歇业澡堂子、农家大土炕,运气不好时只能在荒郊野外、塌窑烂庄子里休息,把能受的罪都受了一遍。做生意久了,接触人多了,有时候就会有一些商机送上门,祖父也会抓住时机倒卖一些粮票,后来还贩过化肥,甚至辣椒籽和其他蔬菜籽。有一次和老伙计一起贩化肥,老伙计太贪心,一次载了三大袋“硝铵”,结果路过一个坑没躲掉,自行车后轮直接变形,寸步难行,天已蒙蒙亮,两人只好将化肥拖到一个废窑,用秸秆掩藏起来,但还是被一个起大早的村民发现了,扬言要告发,老伙计气上头来,就要上去揍人,被祖父赶紧拦住。祖父好言相劝,并许以好处,那人终于答应不再告发。蜂箱回到家,天已大亮,祖父赶紧去上工,可是一夜未合眼,实在太瞌睡,就借口去上厕所,找了块地倒头就睡着了,足足睡了四五个小时,醒后贴地的肩膀疼了几个月,风湿痛让肩膀使不上劲,生意也做不了,农活也干不了,祖父急的彻夜难眠。后来学着养起蜜蜂来,总算松了口气。养蜂也是资本主义尾巴,祖父只好把蜂箱藏到人迹罕至的地方,隔三差五偷偷跑去割蜂蜜。有一年农忙时节,祖父犁了一上午地,碾了一下午场,但惦记他的蜜蜂,还是拖着疲倦的身子去割蜂蜜。那年花开月正圆,祖父割蜜心正欢,不知头罩已破洞,蜂蛰眼皮肿大包。大家都知道祖父是割蜂蜜被蛰的,却也没有人捅破窗户纸。祖父在做生意的过程中结实了一位好兄弟,对方是南塬一个食堂大厨,非常欣赏祖父的人品和仗义,两人惺惺相惜。祖父去收粮的时候就在他那里落脚,有一次祖父饿了一天才赶到落脚点,大厨爷爷蒸了一大锅包子,个个都有碗口大,祖父一口气吃掉12个,还想吃,被大厨爷爷拦住了:不敢再吃了,都给你打包带走!蜜蜂的劳动成果都被剥夺了,冬天蜜蜂快要饿死,到处找不到白砂糖喂蜂,祖父心急如焚,也是大厨爷爷帮忙找的白砂糖,救了祖父的蜂。多年以后,祖父想起他的好兄弟,依然十分怀念。祖父在最不起眼的辣椒籽和蔬菜籽上面赚了不少钱,在70年代末的时候他就揣着几千块钱走在长武大街上,放眼四关他都是有钱人,那时祖父是很有成就感的。祖父个子不高,体力有限,知道自己的长项和短板在哪里,所以一辈子都使巧劲,挣巧钱。当年祖父从南塬买了头猪赶到北塬卖掉,用赚的钱雇了2个人给家里打了口水井。祖父做生意的习惯坚持了多年,后来国家政策放活后,还贩过衣服,贩过牛,搞过经营。在贩衣服的过程中,祖父去的是偏远的西海固地区,那里人很穷,缺衣少穿,手里没钱,但家家都有羊、羊皮和羊毛,祖父通过以货易货的方式交易。那会儿已经可以光明正大的出门了,甚至还可以坐车,运送大件物资也有了办法,祖父甚至与人合伙贩了一卡车奶牛,那在当时绝对算得上大宗生意、紧俏物资。可是成本太高,最终无人接手砸在了自己手里,合伙人把好牛挑走了,作为发起人,祖父吃了哑巴亏,留下了几头品相不好的养着,这几头奶牛光吃料不产奶或只产一点点奶,最终只得赔钱卖出,祖父也因此伤了元气。但祖父相牛还是很有一套,比如上等母牛卧地而四蹄不露,前看牙口后看屁股等等,我也记不太清。关于牲口市场交易手段之“捏手指”,祖父也给我教过,还挺有意思,两个人在袖筒里捏手指讨价还价,防止隔墙有耳,这是传承千年的智慧,电视剧《大宅门》里药材市场交易也用此方法,这种方法的前提是不同的市场有不同的价位区间和计量单位,比如苹果的单位是元,羊的单位是千元,牛的单位是万元,那么捏一个指头,对苹果来说是一元,对羊来说是一千元,对牛来说是一万元,如果有零头,则先捏一个数,再捏一个数,以此类推,对方就知道是万、千、百、十等。袖里乾坤有段时间祖父还买了台压面机器,做起了钢丝面生意,当时的钢丝面比较流行,地位相当于今天的方便面。钢丝面由玉米做成,形状类似于粉条,十里八乡的人可以拿玉米面来压,也可以直接拿玉米换,祖父也让小辈拿做出来的钢丝面去市场上卖,红火了一阵子,也没赚几个钱,祖父就将机器转手了。后来子女相继成人,结婚生子,祖父年龄也大了,便再未外出经商,祖父最后一次重出江湖,是晚年协助小叔经营饭店,后来小叔主动关了饭店。纵观祖父的经商生涯,确实有很多可圈可点之处,祖父大有《平凡的世界里》少安的精神,也很有经商的天赋和能力,同时也有农民的局限性,输不起,要是给他足够的平台和资源,或许他真的能有所作为,成为牟其中、褚时健那样的人物。第四章大包干带来的希望年安徽小岗村18个农民的“红手印”翻起滔天巨浪,揭开了中国农村改革的序幕,到年,“大包干”已在全国得到推广。长武穷,农业社早就难以为继,在年便开始“大包干”。“大包干”解放了劳动力,极大地调动了农民的积极性,“保证国家的、交足集体的、剩下都是自己的”,祖父像千千万万少安一样,在自己平凡的世界里大干特干,没过几年家里的粮就多的没地方放了。农业合作化以后20年的集体积累,折价不够抵偿国家银行贷款,所以“大包干”的时候,还款任务也一同分摊到户,我们家分到了多元还款任务,祖父仅用两三年就还清了,祖父常说背着债浑身不自在。与此同时,村里有几个糟糕的老头拖了二三十年还不上贷款,死之前又把还款任务连本带息分给了儿子们。碾场夏收常用农具懒人神器,可直接将场里粮食灌进粮窑里一家人再也不用补丁摞补丁,一身衣服穿一年了,每年过年都买新衣服。可是祖父自己却坚持做衣服,因为他喜欢穿的衣服没有卖的。与他同龄的人都换上了中山装、夹克或西服,祖父却一直穿着他的蓝色马褂,现在叫唐装。我们都劝祖父换装,不要做老封建,可他就是觉得马褂穿着舒服,新式服装穿着不自在,最后全村就只剩下他一个穿马褂的了,他自己也不觉得难堪。马褂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恢复高考后,祖父最关心的就是子女的学业,他希望子女跳出农门,不再受他受过的苦。当时父亲成绩还可以,但那会儿录取率实在太低了,所以屡试不第。但祖父认准了——多读书肯定没坏处,威逼利诱父亲继续复读,年咸阳市招干,父亲终于得偿所愿。小叔也是复读了好几年,后来考上了大专,毕业后在县上工作。小姑最开始在乡镇上做临时工,结婚后则做起了生意。大姑先天残疾,只得家务农。祖父在他的时代,为子女谋了他力所能及的最好的出路。年代的春天是充满希望的,天很蓝,人们再也不愁没粮吃。年春天,祖父做了一个重要的决定,栽苹果树。当时,人们还是把粮食看得很重,毕竟饿怕了,所以政府最初让栽果树时,群众并不积极——那玩意儿又不能当饭吃、万一卖不出去,多数人不愿意冒险尝试。祖父敏锐地洞察到商机,拿出家里一半土地栽果树。同期村里只有3户愿意尝试,各栽5亩,15亩果园连成一片,蔚为壮观。苹果园苹果园到了年代,祖父率先吃到螃蟹肉,果园收入从最开始的两三千,到后来的两三万,最多的时候一年收入四万多。每年苹果收获季节,客商们一波接一波来,祖父神气活现地跟客商们捏手指,嗓门很大,气势很足。摘苹果的时候,左邻右舍都来帮忙,祖父买来香烟、啤酒、瓜子、方便面招呼着,我和一大群孩子在果树底下钻过来跑过去,一会儿上树一会儿下树,骑在树上吃苹果,快乐至极。苹果收获季苹果堆果园主要是秦冠苹果,产量高,皮糙肉厚耐储运,在当时人们对苹果品质要求还不高的情况下,也是畅销货。但那会儿我的口味已经很挑了,秦冠我是不吃的。祖父的果园里还有黄元帅、红元帅、红星、嘎啦、国光,富士等多个品种,哪一种都比秦冠好吃,特别是黄元帅、红星等夏苹果长到秋季的时候,皮薄肉嫩,那味道是鲜美绝伦的。从小在苹果地里长大,熟悉苹果生长以及务果的全过程,我对苹果有非常透彻的理解,算得上半个专家了。此外,祖父的果园里还有梨、桃、杏、枣、李子、柿子、无花果、核桃等杂果和西瓜、梨瓜、黄瓜、西红柿、向日葵等时令果蔬,同一品类里还有不同品种,口味也不一样,一年四季轮着吃,以至于我练就了一样技能——相水果,这是我自己参考相牛、相马发明的名词,水果好不好吃、新不新鲜,我打眼一瞅便知晓,一句话,吃水果我是专业的。现在水果店里的水果,没有能进我法眼的,也就是将就着吃,几斤几两重,手里一掂量心里就大概有数。果渣年代后期陕西大面积推广苹果,家家户户都开始栽果树,年以后,随着新栽果园的长成和富士系苹果的普及,祖父的秦冠果园逐渐没落,最后只能卖作果渣去榨汁了。后来祖父看准退耕还林的机遇,包了十几亩地培育洋槐树苗卖,赚了一笔,从此爱上育苗,往后余生,一直跟各种苗木打交道。曾祖父去世时,什么也没留下,大爷一家十口人,穷的叮当响,连打口棺材的钱都凑不出来。全国都已经“大包干”了,大爷家还是大锅饭。祖父掏钱、掏粮埋葬了曾祖父,紧接着就在自己家搞起了“大包干”,让我父母分家单过。答应为我父母盖房子但只掏一半的钱,一棵果树也没分给我父母。每年卖苹果时,父亲都很积极的去帮忙算账,祖父数着一沓一沓的钞票,然后旁若无人的装进自己口袋,只留下父亲的眼馋与落寞。母亲埋怨了祖父半辈子,这些年家里情况越来越好,也开始理解祖父的良苦用心。早年投机倒把是形势所迫,并非心甘情愿,“大包干”以后,有了自己的地,祖父的心思和精力就又回到了地里。在我的记忆里,那时农民交公粮的积极性很高,夏粮收获后,祖父就张罗着交公粮,百斤的口袋一次要装五六袋,然后跟着车队,浩浩荡荡去粮站交公粮,有开着拖拉机的,有拉着架子车的,场面很是壮观。不知从何时起,交公粮的车队就消失了,交公粮改为现金结算,祖父的果园还要交农林特产税,每年交两三千,最多的一年交了四千多,算下来,无论是公粮,还是农林特产税,税率都接近10%,可见税还是很重的。排队交公粮排队交公粮排队交公粮年开始,国家全面取消农业税,交公粮的场景永远成为了记忆。算上农业社时期,祖父交公粮45年。根据国家现行规定,工龄满30年即可申请退休,并享受退休待遇。祖父交公粮45年,现在仅有每月几十块钱的最低生活保障和高龄补贴,在农业支持工业的时期,祖父这一代人为国家的发展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得到的回报却太少太少了,但祖父很知足,毫无怨言,这就是祖父这一代人的伟大与可爱。自立自强、任劳任怨,不正是这个民族传承千年的精神吗?第五章四十五岁抱孙子我心中最弥足珍贵的美好,便是祖父看孙子时的眼神与笑脸。在我的印象里,祖父看见我及弟妹们时,永远是喜笑颜开的,隔代亲,应该是人的本能。祖父看重孙时的笑容我出生那年祖父45岁,地坑院的果树已经郁郁葱葱,祖父和父亲蹲在苹果树下,给我起名字,祖父觉得“斌”字好,父亲说叫“斌”的人太多了。祖父挥舞着拳头:别人叫啥我不管,我孙子就是要能文能武。我长大后对这个烂大街的名字很苦恼。陕西人,走到哪里都喜欢靠墙蹲着,而我,是骑在祖父腿上长大的。我写这本书时,山西临汾一饭店发生坍塌事故造成29人遇难,遇难者中有一位父亲用身体护住孩子。祖父也曾舍身护我,那天祖父抱着我,背靠窑面蹲着,惬意的晒着太阳,一大块土脱离窑面从七八米高处落下,祖父下意识的用身体护住我,结果被土涌了腰,从此落下病根,经常一起身就拧了腰。小时候我是祖父的跟屁虫,祖父到哪儿我都要跟着,祖父给我讲了很多泥土芬芳的故事,我记事后听到的第一个故事是充满遐想的,至今仍然印象深刻。那天祖父带我路过一个沟弯,顺手掰下一块土疙瘩,吼了一声扔向飞过的一只喜鹊,对我说:你看,那只喜鹊嘴里含着一颗核桃。我瞪着眼睛看呀看,就是看不清喜鹊嘴里有没有东西。祖父又说:刚爷扔土疙瘩把喜鹊吓的嘴一张,核桃就掉到沟里去了。我探头看着沟底:掉哪里去了呢,咱们下去找吧!祖父回答:沟底太大,人肯定找不到,不过黄鼠狼可以找到,最后它会带回自己的窝里喂崽子。喜鹊飞过的沟弯往后的几年时间里,我都惦记着那颗核桃,心里想着:为什么我没看到喜鹊嘴里的核桃?核桃掉哪里去了呢?黄鼠狼有没有找到核桃?如果没找到,沟底应该长出一颗核桃树了!一直到十几岁,我还问祖父为什么我没看到喜鹊嘴里的核桃,祖父笑而不答。我高考结束后,祖父带我去沟弯放松,又掰了一大块土,朝沟里的树扔下去,扑愣愣飞起无数小鸟。我才又想起核桃的故事,追问祖父。祖父这才揭晓答案:喜鹊的嘴咋含得下核桃。可能祖父自己也没想到,他的这些泥土芬芳、有头无尾的开放性话题,一定程度上起到了思维训练的作用,长大后,我的想象力比较丰富,点子比较多,文字掌控能力也很好。高中以前,我没事就往祖父家跑,一天跑好几趟,在祖父那里我不用学习、不用干活,可以挑最好的水果吃,祖父家就是避难所,就是天堂。高中住校后,周末回来也是先到祖父家住一晚上,搜刮一下好吃的,听一听祖父常常念叨的“粮票的故事”,这个习惯一直坚持到现在。每次回家,祖父都要忆苦思甜,讲一讲陈年老经、年轻时打工的经历、做生意的事迹,祖孙总有说不完的话,躺在炕上,一聊就是半夜。上大学后,祖父一直保持着送我、接我的习惯。我在兰州上大学,当时没有高铁、也没有直达车,从村里出发,我要倒好几次车才能到达学校,为了赶在天黑前到达,一大早就要出发。出发前几天,祖父就张罗起来,他一根接一根抽着烟,静静思考着都要带啥,有没有漏掉啥,想起啥就指挥安排一下。到了出发前一天,他就更焦虑了,非要盯着把行李打包、水果装箱,晚上也是只睡几个小时,一大早就起来抽烟,打电话叫车,有时候是三摩,有时候是出租。然后看着我吃饭,送我到车站,看着我上车,最后故作轻松的摆摆手走掉。接我回家更积极,提前几个小时就催父亲出门,叮嘱母亲做饭,等不急父亲一起出发,祖父就先走了。有一年冬天,祖父在雪地里站了三四个小时等我,等我下车时,地上一大堆烟头。我埋怨祖父:咋越老越沉不住气,老是着急。祖父还是故作轻松:在家也是等着,在哪儿等都一样。我在西安立业成家后,回老家看祖父的次数就逐渐少了,特别是有了儿子以后,真正应了“人心都是朝下长”那句话,一心都在儿子身上,回老家看祖父的次数更少了,一年就一两次,而且回家也经常不带礼物,因为祖父常说千里路上不捎针,我都习以为常了,为省事就给些钱让祖父买点自己喜欢的东西吃,可走的时候祖父总会张罗着大包小包的给我带水果、蔬菜。直到祖父生病后,我才紧张起来,给祖父理发的时候,感觉好久没有这么亲密过了。我人生的许多第一次,我的启蒙,都是祖父带我完成的。我的世界观、价值观、人生观,很大一部分都是祖父树立的。祖父的很多真知灼见,对我影响深远。比如,早在20年前,祖父便对计划生育基本国策发表过自己的看法,他说:每只羊都能找到属于自己的草地,我不懂什么高深的理论,但我知道,什么事都是人干出来的,什么价值都是人创造出来的,如果连人都没有了,再富裕又有何用?年,国家终于调整了计划生育政策,全面放开二孩,可是社会上普遍认为,二胎放开的有些晚了。我国实行计划生育以来,少生了4亿多人,有效缓解了人口压力,但副作用也很明显,超低生育率、人口老龄化加速、男女比例失调等问题将成为未来制约我国发展的重要因素。回到20年前,那时的计划生育基本国策已深入人心,被视为金科玉律,绝对真理,人们普遍认为贫穷的原因是人口多负担重,“人口红利”一说是后来才出现的。而在当时,祖父能有“每只羊都能找到属于自己的草地”“什么价值都是人创造出来的”这样的见地,在当时绝对是超越时空的认知。祖父坚持让子女都生二胎,确保了我们家的人口稳定,往大里讲,更是为国家未来30年的发展储备了人才,做出了贡献。祖父这种独立思考、敢于质疑权威的精神,深深地影响了我的思维方式。“十八大”以后,国家开展精准扶贫,评上贫困户每个月可以领不少钱,一时不少村民争当贫困户。我跟祖父开玩笑:你现在一个人过,又没啥收入,给你也争取个贫困户吧?祖父淡淡的说:占那便宜干啥,以后子孙后代娶媳妇,人家一打听,那家是贫困户出身,谁还肯嫁。瞧,祖父的见地,总是这么慧心独到而又入木三分;祖父的思维,一辈子都学不来;祖父的智慧,一辈子也学不完。第六章又修了两座院子分家后,祖父帮父亲盖起了村里第一座一砖到顶的瓦房,大梁、檩子、椽选的都是上好的松木,甚至门窗,都用松木打造。此前村里的瓦房,除了承重部分用砖,其他地方是用土坯填充的,有些甚至是夯土墙直接承载屋顶,木材更是用泡桐、白杨一类成材快的木材,鲜有用松木的。这次盖房子时,祖父手头已经宽裕很多,他终于可以阔绰一回了,专门带着父亲来到子午岭林区的正宁木材市场挑选木材。望着一堆堆码的整整齐齐的圆木,回想起挖地坑院时的点点滴滴,祖父感慨万千,日子到底是过好了,以前想都不敢想能盖起一砖到顶的大瓦房。盖房的过程是艰辛的,用到的设备依然很简陋,打桩靠的是人力抡石锤,砖块是一个人在地上扔、一个人在架板上接,一块一块扔上去的,上大梁时是借助滑轮靠人力一点一点拉上去的。因为设备简陋,所以费人力,前后动用了三四十工人,一个大工一天四块钱,一个小工一天两块钱,外加一盒“皇公主”香烟约一块三。虽然设备简陋,但施工的水准是一流的,毕竟那个年代能展现精湛手艺的机会并不多,盖房是大事,大工格外的用心,墙砌的堪称艺术品。为了给工人们做饭,还专门雇了个厨子。祖父每天都要去菜市场买菜,骑着自行车带着两筐菜回来,无非是些辣椒、黄瓜、洋葱、萝卜之类的家常菜。女人们则在家一锅接一锅的蒸馒头。三四十人吃饭,场面也是相当壮观的,菜、馒头、稀饭都是拿大盆子盛,一眨眼就空了,一顿吃七八个馒头的比比皆是,有的人一顿能吃十几个。祖父总是笑嘻嘻的看着大家狼吞虎咽,派发着烟,叮嘱大家吃好喝好。那会儿生活条件差,劳动强度大,体力消耗也大,人就饿得快,一个个都巨能吃。休息时,有人说:日本人一个月就吃几斤面,主要吃菜。立马就有人反对:胡扯,吃菜咋能吃饱。又有人质疑:你是不是说错了,一天几斤面还差不多。就这么七嘴八舌的聊着。现在我们国家也发展到了一个月、甚至一年也吃不了几斤面的阶段,足以告慰先人了。瓦房房子足足盖了一个月才告完成,上房五间,偏房四间,红砖红瓦,大门楼大铁门,颇为体面,祖父很是满意。又过了几年,祖父换下了果园旁边的一块地,为小叔盖起了村里第一座平房,那个时代中国飞速发展,才几年的功夫,就什么设备都有了,打桩用的是电夯,吊砖、水泥、钢筋、楼板都用电葫芦,预制大梁用到了混凝土振动棒。工人也少了,总共就十几个人干活。工程包给了包工头,工人的工资也不再是主家直接支付。墙砌的一般,但外面贴了瓷砖,倒也不影响啥。房子很快建成,L型结构一共七间,红顶白墙,大门楼大铁门,很是好看,但祖父并不满意。因为小叔只在平房里住了一两年,便在县城买了单元房,从此平房就只剩下祖父母住了。祖父常常感慨,他一辈子的气力全花在盖房子上了,可是无论地坑院、瓦房、平房,都很快在时代的发展中变得一文不值。平房中国人对房子的情结是根深蒂固的,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没有房子就没有安全感和归属感,所以每个中国人都在用毕生的心血去营造一个安全的港湾,近40年,房子造的越来越坚固,可平均使用寿命却越来越短,有些房子更是刚建好就面临拆迁,房子越盖越多,可人们对更多、更大房子的追求方兴未艾,欲望如脱缰的野马奔跑在浮躁与浮华铺就的不归路上,一眼望不到尽头。第七章孙子辈都很争气打夯土墙打夯土墙我考上大学后,祖父一下子放心了,他说:第一堵墙打正了,后面就不会打歪了。(过去打夯土墙,对第一堵墙相当重视,差一点都要推倒重来)果然,弟妹们都积极向我看齐,一个接一个考上了大学,祖父7个(外)孙子(女),已有5个考上大学,1个今年虽然上了二本线,但自己不满意,打算复读,剩下1个年龄还小,没到时候。这种情况在农村并不多见,祖父经常志得意满地跟人说:儿女都是大倾怂,孙子一个比一个厉害。祖父才疏看我重,常夸吾孙好学问。祖父把我捧为弟妹们的榜样,但榜样的作用毕竟是有限的,还是需要一些保障措施,那就是从祖父开始形成的家风。祖父是50年代高小毕业,相当于现在的小学水平,在当时也算是有文化的人了。祖父早年外出闯荡能吃得开,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识字、能算账,他深知知识的重要性,所以对子女教育抓得很紧。大部分农民家庭,父母干一天活回家筋疲力尽,没有精力监督孩子的学习,也不知道怎么去抓学习,更没有读书学习的家庭氛围,全凭学校教育和孩子天赋与自觉,家庭教育一般指望不上,孩子能不能成才,一定程度上是靠自己的造化。祖父跟这些家长也差不了多少,能做到的也就是把孩子约束起来学习,收住孩子的性子,而不是让孩子由着性子出去玩,即便农活再忙,也尽量不占用孩子的学习时间,而且长期坚持了下来。大儿子屡试不第,气馁了,不读了,祖父一边好言相劝,一边找儿子要好的同学跟儿子谈心做工作。小儿子屡试不第,不读了,把书都卖了,被祖父满院子追着打,打完后又展开金钱攻势,哄着儿子回学校。到了我这一代,家里抓的也很严,每天都被圈在家里学够一定时间才允许玩,周末也是做完了作业才能玩。考好了,祖父会给予物资奖励,并约定下次考第几给多少钱。在物资紧缺的时代,这招很管用,我们都卖力学习,以求重赏。现在这招好像不管用了,孩子们平常就可以得到想要的东西,也就不稀罕奖励的东西了。我儿子现在即是如此,激励措施完全不管用,很是让人发愁。除了物质奖励,还有精神奖励,家里会把我们的奖状贴在最显眼的位置,每天都可以看到,形成比学赶超之态势。小时候大人们干活时,我们就趴在小板凳上写字,耳旁时不时传来大人们的夸奖声。祖父总是在人多的时候夸奖孙子们的优秀,既给人以鼓励,也给人以压力,让人不敢停下前进的脚步。祖父对孙子们只有鼓励,越是鼓励人越有劲头,没有出现鼓励使人骄傲,骄傲使人落后的情况,怕人骄傲而有意打压反而使人泄气。我高中住校时,祖父隔段时间就来看我,带我下馆子改善生活。这个习惯他保持了多年,每个孙子上高中他都如此。我们回家了,他会拿出自己珍藏的好东西,笑眯眯看着我们吃。这个习惯他也保持了多年,尽管我们都已成年,见了世面,已经不再稀罕那些“美味”。我们小时候都跟祖父玩过顶牛的游戏,额头顶额头,再疼都不松,祖父自己可能都没想到,这个游戏潜移默化培养了孙子们的好胜心和耐力,所以就出现上了二本线,嫌学校不好不愿上,要复读的情况。第八章晚年无忧有些老人一直要为子女操心到老,祖父不用,因为他将子女都放到了路子上,均已自立自强,发展态势良好,就连我残疾的大姑,也母以子贵,家境殷实,所以祖父晚年是无忧无虑的。到了冬天,祖父会去县城过冬,小叔的房子有暖气。过了冬天,祖父就迫不及待的回村里,这里有可以跟他谝传的老伙计,有人陪他“掀花花”,更重要的是有他的地。祖父常常感慨,现在的地越来越不养人,农民一辈子没有退休的时候,到死都在地里干活,但他又偏偏离不开地,每天都要到地里刨一刨土,才感觉充实,才吃得下饭,才睡得着觉,闲着没事干对他是种折磨,这是中国农民的悲哀,但也是这个民族的美德。掀花花祖父种地很有一套,多年的生存经验已成为本能,他总是能有意无意的发现机会,继而让土地效益最大化。他一辈子都在搞试验田,这些年他每年都要育些苗木卖,声名远播,十里八乡都知道直古村有个李老头,苗木育得好,常见的、不常见的、稀奇古怪的苗木都有。这些年政府征地比较多,地表附属物赔偿有不同标准,经济作物和一般树种不同,挂果的和没挂果的也不同,每当要征地时,村民就使劲往地里插树,恨不得一尺一棵,恨不得第二天就能挂果,连农村最常见的桃树、杏树都成了苗木市场的稀罕货,因为生长周期短、挂果快。祖父不仅能把自己的苗木卖出去,有时候还当中介,帮忙把别人的苗木也卖出去。有时遇上大买家,也会搞个转手买卖,赚个差价。祖父的花椒树培育的最好,花椒籽皮厚不易发芽,需要提前沙藏使之磨损,播种要选背阴的地方,对水肥要求也较高,播种时要覆膜,来年要施肥,冬季要以秸秆覆盖防止冻伤,祖父也是参考书上所讲,不断试验总结出来的。不少人求教,祖父都倾囊相授,可是别人就是学不到位,出苗率、成活率都不如祖父的高。年冬季,祖父还打电话让我给他买无刺花椒嫁接接絮,他要搞试验。皂角籽也是皮厚不易发芽,在自然环境下要风化多年才能磨损继而发芽,被鸟类食用后通过消化系统也能起到磨损的作用。书上说要用硫酸浸泡,但硫酸不好找,火候也不易把握。祖父试验了沙藏、打磨、用烧红的铁丝钻孔等土办法,均效果不佳。后来干脆用剪刀剪个口子,淋上水,装进塑料袋,几天后就发芽了,然后种进土里,成活率很高。花椒籽皂角籽有次我在网上看到树莓苗,就买了十二支寄给祖父做试验,现在繁殖的满地都是,因为气候和水土原因,长出的果子并不好吃,但是架不住新鲜感与好奇心诱惑,还是有不少人买树苗。现在祖父的地里还有皂角树、冬青、树莓、花椒、核桃、无花果、精油牡丹等苗木,祖父最珍视的是他那多棵皂角树,预言将来要值大钱,让我帮他挂到网上卖,祖父毕竟还是牛人呀,老骥伏枥,志在千里。农事活动受天气影响大,我又恰好是从事气象工作的,祖父爱屋及乌,对天气预报格外



转载请注明地址:http://www.changwuzx.com/cwxcz/6757.html
  • 上一篇文章:
  • 下一篇文章: 没有了
  • 热点文章

    • 没有热点文章

    推荐文章

    • 没有推荐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