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红火火长武的年

什么是过年?是小时候渴望的那一串红鞭炮,是长大后期盼的那一身红衣裳,更是后来的那一方红烟花。

时间迅速推移,不知有多多少汗珠滴落在中国的土地上,更难以细数追梦的脚步快了多少,只是知道,红鞭炮不再渴望,红烟花不再稀罕,而各色的衣裳,只要喜欢,可以天天穿新的。

什么是过年?群发的短信,电话的祝福,还有来自远方的贺卡?

日子一天天流过,群发的短信变成一种淡之又淡的问候,电话的祝福让人在电话的这头惆怅不能团聚的无奈,远方的贺卡则也细细诉说着岁月的推移。

什么是过年?

来长武高原看看,什么是过年。

(一)除夕晚上闹社火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呛——呛呛——呛呛呛——呛呛呛呛呛呛呛”

“咚咚呛——咚咚呛——咚呛咚呛咚咚呛——咚咚咚咚呛呛呛——咚咚——呛呛呛——”

一阵欢快的锣鼓声打破了夜的静谧,长武高原上,乡村沸腾起来了。吃完年夜饭收拾碗筷的婆婆,忙着看春晚的小媳妇都急急忙忙往村子中心跑去。

听呀,大鼓、小鼓、锣,摇铃、一个赛一个地欢叫着。

看呀,大头娃娃面具、舞狮子的绣球,木质的船,木质的大刀,舞蹈用的扇子,花花绿绿的衣裳,一个赛一个的美丽。

熙熙攘攘的人们大声地吆喝着,快速地装扮着。

“出发。”不知道是谁一声吆喝,小卡车,农用车上呼啦一下挤满了装扮好的鼓手,“咚咚呛——咚咚呛——咚呛咚呛咚咚呛——咚咚咚咚呛呛呛——咚咚——呛呛呛——”大家随着那震遍山野的声响,向着村头那家跑去。

一圈高大的平房,白色的瓷片,房顶上白色的雪;大红的灯笼,大红的门楼,满院子的灯。

“噼噼啪啪——噼噼啪啪——噼噼啪啪——”一条十几米长的红鞭炮响起。眨眼的功夫,男女老少风一般挤进了院子。主人端着个大盘子,忙着给女人娃娃发糖,给大人发烟。

“咚咚咚,敲出个好日子;呛呛呛,抢了个好年景。跳跳跳,瞧咱苹果卖了钱,笑笑笑,笑咱今个齐过年。过年,开演——”一句话尚未喊完,小村庄的社火演出就已经正式开始。

先耍大刀。两个画了脸谱,穿了戏服的壮年男子,一前一后出场,他们时而小碎步紧迈,时而跳跃起身,时而弓字步斜蹲,而手中两三米长的大刀,更是时而前后左右翻飞,时而在脊背上直打着旋。两个人不知斗了多少个回合,直抖得场外喝彩声不断,掌声连连,方才罢休。

接下来出场的是长龙舞春。一条十几米长,金光闪闪的长龙由十几个穿黄衣黄褂的大小伙挑着。那龙一会儿腾空,一会儿蜿蜒,一会儿猛地喷出一条芯子,吓倒了围观的娃娃。鼓点越来越快,那龙也越游越快,围观的人只看到黄黄的金麟不停地抖,不停地闪。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鼓点快得让人透不过气来,这时,只看见一个穿一身红衣裤,一手抓一个大绣球,一手高高擎着摇铃的壮年汉子领着两只威武无比的大狮子跑到场子中央来。汉子停,那狮子也停,汉子跑,那狮子也跑,汉子将绣球高高抛起,两只狮子就四脚腾空而起,用头稳稳地顶住了绣球,汉子手中的摇铃响起,两只狮子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向汉子,吓得围观的人尖叫起来。被扑倒在地的汉子打个滚儿,爬起来,接着摇铃,接着跑,把狮子引到主人家的正房里去。

娃娃们上场了。一身绿衣裤,一条黑彩绸,两把五彩扇,带着石膏做的大头娃娃,谁也认不出这些一样高的娃娃是谁。可这没人关心,大家的注意力都在娃娃跳的秧歌上。踏鼓点,走十字,摇扇子,这些娃娃的表演将欢快、滑稽与天真诠释得淋漓尽致。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呛呛呛呛呛呛呛——呛呛呛——呛呛——呛——鼓点慢了下来,在带队人的指挥下,娃娃们取下头上带着的大头娃娃,来了一个漂亮的亮相,掌声四起。

主人家还是忙着发糖散烟,但不等他的这一盘子东西散完,演员群众都呼啦一下散了——第二家的迎社火鞭炮声已经响起了。

(二)初五早上打穷根

我是个懒人,不上学,不上班的时候,总想睡到自然醒。可是,从记事儿起,大年初五,是必须早早起来的。

妈妈说,初五打五穷,不打年年穷。于是,每年初五早上,天还没有亮,她就把我们姊妹叫起来放早早就晾干的鞭炮。一阵清脆的声响,几缕浓烈的烟味过后,院子里便散落了一溜溜、一堆堆红红的鞭炮屑。素爱干净的妈妈却又不急着扫去,不仅她不扫,还不允许我们扫,就任由院子里一片碎碎的红。妈妈说“拜了灶神,吃了早饭才能扫。”

可是,尽管年年初五都早起,年年都放很多很多炮,但多少年来还是没有抢上“村中第一响”,也没有抢上“村中最长响”。

有时候我想,初五不放炮,富了的人家也穷不了,放再多的炮,穷了的人也不一定会富。可是,吃穿不缺,娃学费不愁,却又很懂得勤俭持家的庄户人家,一直抱着一份朴素虔诚的希望——生活富裕,年年有余。

初五打穷根,家家都重视,人人都参与。

(三)初七人齐,吃拉魂面

现在的单位,大都初八上班,所以,初七早上,该远行的人就已经背起行囊,远走他乡。

可是,时间再仓促,长武的人也会在初七早上离家之前吃一碗拉魂面。

这碗拉魂面,就是长武有名的刀蓠面,可是有些来头,有些讲究的。冒着热气的碗上面,漂着一层红红的,亮亮的辣椒油。白色的豆腐顶儿、黄色的黄花顶儿、黑色的木耳顶儿,翠绿的葱花和香菜一齐飘在红色的热汤里。紧闭了双唇,凑上了鼻子,陶醉般地闻上一翻,便一筷子搅下去,准备开吃。这时,真正的主角——长面,才显露了它的魅力——面长、面薄、面筋道。吃一口,方知道为何陕西的人对面都情有独钟。

妈妈会在吃饭时有滋有味地说道说道:“这菜呀,是我早在初六晚上就切好的,老辈儿说啦,初七人齐,一天都不能动菜刀的,媳妇,你可得记住;这面呀,也是我在初六晚上就压好的,这面,比平时的可要长很多很多,对了,这面,叫做拉魂面。吃了,娃娃们平平安安,吃了,远行的娃才不会忘记家,不会忘记家里的老爸老妈。娃娃,多吃些……”其实,离家之前的最后一碗面里,除了爱,还有什么,即将远行的孩儿最清楚。你看,他不是吃得最香吗?

初七晚上,妈妈把香抽出来,摆放整齐。然后,一根根点燃,插进香炉。每点一支,她都会念叨一个人的名字。(代表这根香就是谁)。当然,最先是长辈,最后是自己为之辛苦一世牵挂一世也幸福一世的孩儿。

时间一点点推移,香头在一明一暗间渐渐短了下去。妈妈会带着孩子们看着香头讨论,谁跑得最快,你看,代表他的香头不是最短了嘛。小的时候,我们姊妹经常为了“让自己跑得更快”而不停地撅起嘴使劲儿吹香头。如今,娇女依依也在桌子旁撅起了嘴。

那天夜里,在即将烧完的香头前,我想,一碗拉魂面、一把香头,这中间蕴含着的,还有什么样的魂牵梦绕呢?我没有想出来,却想得泪流满面。

(四)十五赛社火,看花灯

到了正月十五,社火大赛正式开始。

每个村子,都用漂亮的布头装扮了自己村中的大卡车和农用车。

各乡镇卡车上拉着的锣鼓队阵势最不一般。鼓手身上的红绸子衣裤,头上扎的黑绒缎带子,都在向全县的人民展示着村庄的殷实。而鼓手那健壮的身体,黑红的脸膛、还有脸上细密迷人的汗珠,则在向人们展示一种专属于长武的粗犷、豪迈。鼓手抡起胳膊,看准鼓面,咚,砸下去,顷刻间,响声四起如疾风骤雨。整个县城沸腾了。我常想,此时的县城太小太小,容不下这样的热血、这样的豪情。

除了锣鼓队,每个乡镇还有亭子。长武的亭子注重细腻。那些被精心描画过的脸蛋,穿越时空的阻隔,诉说着古时的春秋。

舞龙队、狮子队、高跷队、扇子队、彩带队也各领风骚,为自己的乡镇添彩。

那次看社火,最让我欣喜的是“致富之树”——一辆被装扮成田地模样的农用车上,骄傲地挺立着着一棵特制的苹果树。果树枝繁叶茂,惹人喜爱,树上又大又红的苹果诱得我只想咬一口。果树旁边,一对夫妇正在擦拭金黄的果筐。

社火比赛,若有群众投票,我一定给“致富之树”投上一票。短短几年,长武的人普遍穿着新衣服、拉着购物车购物,这中间,果树起了多大的作用,不用赘述。

惊异,在这辆车后面,还跟着一辆“煤炭长武”和一辆“读书兴邦”。

我真想说,能饮水思源,能将果树搬上在我们长武流传了一代又一代人的社火大舞台,这是怎样一种古今结合、艺术创新?而那“读书兴邦”,又折射出渭北旱塬一个普通县域人们怎样的情怀呢?

正想着着,鼓声又响起。

装着一耳朵鼓声回到家里,开始为晚上的花馍看花灯做准备。

到了晚上,孩子们挑着各式各样,色彩斑斓的灯笼成群结队在村子里串,家里的人,则忙着将花馍摆到各个房间已经点亮的红烛前。

正月十五耍面哩,是长武女子从小就受到的教育。普普通通的面,在她们的手里,随心而动,变成了一只只可爱灵气的小动物。叽叽叫的小鸡,喳喳叫的鸟儿,憨憨的小猪、健壮的牛犊、水里游玩的金鱼,都栩栩如生、扑闪着亮亮的黑眼珠,挤在一个蒸笼里。最后,天上的、地上的、水里的,又挤在一个盘子里,共同看着一盏灯,守护着一个家庭的幸福。

很早的时候,我还听妈妈讲过偷花馍的故事。谁家的孩子多,长得健壮,过十五的时候,就会多蒸一些牛犊花馍,放在盘子里,供那些想小孩而不得的人家趁着月色摸进来“偷”,好圆了寂静的人家来年得子的愿望。

花灯、花馍,和天上的一轮圆月,共同诉说着古今变迁以及村庄的和谐、富饶、美丽。

月儿越来越皎洁,一个挑着灯笼回来的女童昂头注视圆月,她知道,明天,就上学了,年,过完了。

长武的年……

崔晓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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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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